“谁叫你是女孩!”爷爷说。
“女孩子是不能上饭桌的。”奶奶说。
“爸爸妈妈,爷爷奶奶为什么这么讨厌女孩子呢?”
爸爸一言不发。爸爸带我回老家,一路上,巨大幸福包裹着我。十五年来,这是第一次去见爷爷奶奶。这算是爸爸承认了我了么?即使名不正言不顺?我该穿什么衣服?买什么礼物?我该如何和他们打招呼?
当我妥帖打理准备好一切,用尽一切勇气走进老宅,氧气笑脸准备问好时,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横了我一眼,从鼻腔里“哼”了一声,转身便上了楼。只留了我一脸的僵住的笑容。那,就是爷爷么?那个瘦矮的老妪,表情淡淡的,只有眼神在扫过我时略略变了变,似叹息,似厌恶,无法捉摸。随便不动神色的从我手上接到那些精心包装的东西,放到一边后,就去厨房张罗饭菜了,我和爸爸坐在客厅,谁也没说话,气氛无比尴尬,我低着头,手指一遍又一遍搅扰这布艺沙发的流苏,讪讪的手足无措。
吃饭了,带着拘谨走向饭桌,却被一句话挡住了脚步,“你不能上桌。”奶奶道,还是淡淡的。我诧异,带着疑惑与不解。“女孩子不能上桌吃饭,你去茶几上吃吧。”她塞过一晚饭,下巴朝着茶几的方向清扬。“可是……”“闭嘴,谁叫你是女孩子?”我的话,被刚下了一半楼的爷爷喝断,他站在楼梯中间,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我。我咽下羞愤,低垂下头,常常的刘海挡住了我眼睛。我迅速敛去眼中的水光,把碗放在桌子上说,“不想吃了,我不饿。”然后,走出饭厅。“真是没教养,没人教就是没礼貌,女孩子养不起家啊……”破碎的只言片语传入耳中,扎得耳膜生疼。
回家路上,我哭喊着问爸爸:“女孩子怎么了,我也是你们刘家的小孩。”爸爸的脸色骤变,良久,挤出一句话,“妄想,以后我的财产也是你哥的。”我再也不说一句话了。
哥哥是哥哥,但是,他的妈妈不是我的妈妈。但我亦必须对他们笑的明媚,笑靥如花。带着甜软-阿姨好,哥哥好。极尽乖巧和甜腻,一脸纯真与幸福。但我分明感觉,针一点点尽头彻骨。我愤自己没有勇气,我很自己疼痛不已。但是我却恨自己不起,怨不起爸爸。因为,她是我爸爸。所以,活该,谁叫我是女孩子。
暗夜寂静无声,枕着潮湿和冰凉睡去。月光透进窗帘照着屋子,却照不到我。透过朦胧看梦境,梦境在回放这童年的记忆。
“爸爸抱,爸爸抱。”小女孩对着难得到来的男人喊。小女孩窃窃的笑-我也爸爸抱。男人抱起她,脸上却只有机械疏漠的笑。爸爸抱得不舒服,以后再也不要爸爸抱了。小女孩抱怨着。我多想对她说:“爸爸抱你都不愿意,你看你都幸福。”是的,爸爸真的再也不抱我了,但是我见到过她的哥哥,脸上有父亲的骄傲和光荣。我只能羡慕,因为连我嫉妒的资格都没有。不愿再回忆,所以我醒来。
妈妈推开门,我假装熟睡,却全力感知妈妈的一切。妈妈抚去我脸上的水,她的手指温软而带有她的气味。妈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,然后我听到了水滴打在枕头上闷响。爸爸,我只是一个女孩子。我想爸爸,但是爸爸不回家。
小时候妈妈说,每一个有灯的屋子里,都有一个家。妈妈你骗我,屋子里有光,却没有家。家是一家人一起吃饭说话谈笑的地方。我没有家。有首歌唱,“星星点点,照亮我的家门。”深圳没有星星,只有LED灯。所以照不亮家门,照不到家的方向。这样的嘲解,我开始傻笑,笑着笑着就哭了。
同学在看《时有女子》,女孩子在这个年龄总是对描写爱情的生兴趣浓厚。里面说,我一生渴望别人收藏好,妥帖安放,细心保存。免我惊,免我苦。我没有哭,但是泪水汹涌而下。我只是被戳中了伤口,我只是痛了。
但是有可能,如果有再生,我还是想当爸爸的女儿,只要他愿意。即使我已经遍体鳞伤;即使我疼痛不已;即使,顶着“非婚生”头衔在法治社会下名不正言不顺地生活下去。多想告诉爸爸,我想他,我爱他。我只是一个女孩子,我想对他好,想他对我好。
放学之后已华灯初上,深圳的夜晚迷离无比,灯红酒绿。看着四周高楼林立,无数璀璨的灯火汇成星海,暖调的灯色让人心向光明。但是,有多少灯下的故事不为人知,又有多少灯下的故事找不到家。灯下的女孩,何以为家?